兔子不吃胡萝卜

There is a god. I have rights.
天有上帝,我有权利。

『无神域』003 碱性毒 其一

         自从谑墨辞掉文职人员的工作的那天起,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对此头疼不已。


        到不是因为钱——谑墨在银行存有一笔不薄的资金,生活方面不必考虑,再加上父母留下的支票和财产。


        而是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很多次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上上上次,谑墨去沃尔国当战地记者,结果把对面的一个连炸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上上次,谑墨去证券公司当办事员,被人发现睡在办公桌上。


        上次,谑墨在某知名销售公司在本市的分店做收银员,不小心数错了一个零。
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什么资本供一个普通人这样颠三倒四地办事,更何况是工作呢,可是他是谑墨啊,抽屉里满满当当的证书一方面说明了他的才能,一方面说明了他的迷惘。这些证书大多是他大学时期及毕业后考的,虽然主修文学系,但是他的胃口远不止此,政治、历史、法学、哲学、医学、生物、物理、化学、几何他都多少了解,在这其中,偏的、怪的、犄角旮旯的内容他最为了解——也怪普通的平常事物难以使他打起兴趣。


        为了取得这些证书,谑墨时常走进书房点上一盏长明灯,鏖战到天亮,再顶着疲惫却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楼吃早饭,然后继续回去钻研这些复杂精密的工程,时常几个月都如此。


        若是说起用餐,谑墨有工作可干时就会变得非常积极,不但主动下厨而且总是变着花样做饭。而他忙的时候大多致电餐馆,不一会儿餐桌上就会出现两份用托盘托着的、上面盖着盖子的餐饭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早已习惯,若非上学日,这时的她定在地下室,抱着几本炼金术的系列教材开始捣鼓实验。无论是物质构成还是元素置换,她的学习进度都超过了同龄人——毕竟无事可做,除了家族继承的事业兼自己喜爱的乐事以外,还有什么能供自己消磨时间的呢?


        两人除了有什么要紧的事以外都不会出门,除了到点用餐以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。丝毫没有亲情的感觉啊。谑红想,自己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这些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怎么说的?“腻了”——也罢,他就是这种性格,干什么都只图个新鲜劲,新鲜感过了后就会索然无味,丧失兴趣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已经不止一次听过他抱怨生活无聊,这时候只需要恶狠狠冷冰冰地贴上他的脸颊,从牙缝挤出一句讥讽的话语,他就会停下抱怨,脸上的表情也会变得有趣起来——至少谑红觉得是有趣的。没有什么比观察自己的哥哥吃瘪更有趣的了,谑红想。这样做就像搅动鱼缸里的水,看着鱼在里面惊慌失措地游动的样子。任何事物动起来都是比不动时有趣的。而且啊,谑墨根本犯不着生气,这只是两人偶尔的特殊相处方式。


        借谑墨的口来讲,就是生活太无聊,需要找点乐子。这种行为再正常不过的吧,就像谑墨热爱凶杀事件,自己也热爱情感事件啊。人的情感总是最值得观察和探究的,那其中的变化无常最为有趣。


         只是有一点点啦。大多时候自己都是听话乖巧又懂事的,好妹妹。


        况且两个人都不太正常,有点怪癖甚至可以互相宽慰和理解。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谑红早上起床时没看到谑墨。


        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饭早已摆上了桌,向门口望去,鞋柜里的鞋子和衣架上缺失的物什有力地证明了他的去向。


        随意翻看着餐桌上折叠整齐的报纸,谑红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:谑墨又去什么鬼地方应聘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但愿他这次能干满一个季度的活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心理虽没落却还乱糟糟地想着。

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午休时,靠窗坐的谑红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鸣叫,虽然隔着玻璃却异常尖锐。往窗外一看竟然是自家的信鸦,濡湿的墨色翎羽,以及左脚上戴着的、刻着家族徽章的戒指——错不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取下它右脚上绑着的信,只有匆匆几行字,是一个地址,以及谑墨的字迹:“速来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除非紧急状况,否则谑墨不会给正在学校的自己送来信件的。谑红心理隐隐约约地不太踏实,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离开公学了。
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出了门,谑红叫了一辆公共马车。看着门外稀稀疏疏的行人和灰蒙蒙的街道,谑红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如此紧急。
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赶到约定地点,太阳还悬挂在半空,依然是正午的样子,街道上的目标建筑兼最醒目的建筑不是别的,正是榕城办事效率数一数二的霍顿警局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拜托,这次可别当上警察了啊……你这究极大笨蛋……”谑红一边默默在心里腹诽,一边向警局走去。


        到了门口,管事的却不让自己进去。谑红正要发作,却见谑墨慢条斯理地从楼梯口出现,正如看到救星,却也不忘数落一番,寒暄片刻,两人来到局长的办公室门前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接着装模作样地理了理礼服衬衫,敲了敲门。


        门开了,出现一个半秃的中年男人的形象,肥头大耳甚至有些猥琐,滚远的肚子高高耸起,颇显油腻的脸上却早已挂上笑容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一面安排谑墨进屋入座,一面招呼着谑红喝茶,搞得谑红有些晕头转向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妹妹,”男人一慢悠悠地坐下,点了支烟,一边向谑墨那边点了点头,“你恐怕不知道吧?眼前的这位尊敬的先生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在谑红迷茫的眼神中,他吸了一口烟,接着又缓缓吐出,“前年的分尸案,上上个季度的连环杀人案,都多亏了谑墨先生的帮助。要不是他找到了案情的疑点,这几个案子怕是至今都无法解决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霎地看向谑墨,而谑墨则用淡漠地眼神以回望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目前为止……唔,大概有十起最右的案子都由谑墨先生插手才得以顺利解决……谑墨先生既是名门望族出身又才智双全,有您至此帮助我们探案真是感激不尽!”


        说到最后,这位双鬓斑白的局长居然转过头夸起了比自己小至少一辈的人,还保持着满面笑容,连连点头,实在令人惊异。


        隔着朦朦胧胧的烟雾,谑红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人。高挺的鼻梁,蕴藏着一层层思绪的墨色瞳孔,淡薄的嘴唇……似乎都陌生了不少。


        她在脑海中寻找着一个时间节点,谑墨频繁地辞职、就职似乎还印证了一点,正好能解释眼前的一切——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着手这些事情的……?


        不清楚。谑红开始怀疑,自己是否真正了解过和自己朝夕相处近十六年的兄长,开始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值得牢记的相处时刻。但是哥哥破绽总是有的,也许自己注意过,但是未曾起疑。是偶尔的宿夜不归,是书房里堆满的报纸,不不不,谁都无法预料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。
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从愣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,谑红才发觉谑墨和局长已经谈了很久,从只言片语中听出,貌似又是什么新案件,其中牵扯到了家庭、政治和医疗事件。


        但是谑红无心思索,脑子里的事情乱成了一锅粥,只是端坐在那里,皮质的椅背居然也硌得发慌,不仅不和谑墨有眼神交流,甚至局长问话也没有理睬。


        走出霍顿警局,谑红还跟失了魂似的,一言不发,嘴角还时不时抽一下。


        回去的路上,谑墨似乎有话对她讲,但是又仿佛想到了什么,只是抿着嘴笑了一笑,依然什么也没说。
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,谑红依然一言不发,不管太阳才刚开始西沉,简单洗漱后就迅速钻回了自己的被窝。
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次日清晨,谑红用完餐突然被谑墨叫住。本来默不作声,只身回房不加理睬的她,蓦然停住步伐,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干嘛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墨脸上挂着被小孩子逗笑后的表情,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,另一只手拿着一盒黑巧克力。


        说实话,谑红很难被打动,除了巧克力,特别是黑巧克力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嘴角上扬,一晚上的火似乎都消了——其实她压根不生气,多的只是在蒙蔽很久后突然发现真相的不知所措和些许尴尬。谑墨一定都明白,他也不想逗自己开心,多的只是习惯性的问候。


        花了大概半小时,两人重新和和气气地坐到了一块。



        “昨天的事情你都知道,”谑墨佯装不知昨天谑红的反应,“我这些日子里忙东忙西,可不是在瞎忙。哦好的,闲话少说,我们进入正题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昨天谢尔顿局长找我谈话,可不仅仅是叙旧,你知道的,他们若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,会找我聊聊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新下任的你知道吧,就是那个——”


        谑墨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,谑红虽然在昨天便有所耳闻,但没想到这件事确实和他相关——她还以为昨天只是大人们在聊政治呢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没错,他下任后不久——大概过了半年,就被人发现死在私人疗养院的病床上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看到谑红的表情,谑墨似乎很满意,又装腔作势地改变声调,使故事听起来更具有神秘色彩一些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要知道,这位厅长本身就患有呼吸类疾病,下岗前虽经常复发,但据他所说影响不大,只需定期服用药物就可以稳定病情,但是在下岗后不久突然复发,而且症状于之前相比严重许多,持续了几次后,在前两天便逝世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虽然惊诧,但也很快稳定住了情绪:在榕城这个不大但却繁华的首都,富饶和罪恶总像光与影一般同时出现;光芒越是刺眼,影子就越是黝黑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我猜,这一定是谋杀。”谑红脱口而出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也是。”谑墨笑着说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厅长本就清正廉明,公正无私的背后一定招惹了不少被触犯到利益的不法分子,这样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。最关键的是,厅长从一个小干部层层攀升到这个岗位,确实也累计了可观的财富,不过我猜,就算劫财也不至于打上这么大一个人物的念头啊。所以排除这种荒诞的可能性,当做我自己思考过程中的一个假设就好;因而事情背后定有隐情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,”谑红说到,“你一定也了解到了事件背后的人物关系吧?赶快说来听听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厅长有两个女儿,一个暂且称为 a——你知道的,这些部分不方便公开——剩余一个,依我看和案情关系不大。平日里他对她们宠爱有加,长大后a成为了榕城有名的律师,而另一个则远赴海外。a在父亲患病后和他的私人医生——莫奈一起照料父亲,由于公务繁忙,她很少赶来照料父亲,而莫奈医生则是日夜不离他。我了解的就这么多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谑红沉思片刻,表示自己没有头绪。


        谑墨平静的脸上也绽放笑意:“我也没有。剩下的就要等我们上门拜访当事人后才能知道了。对了,明天可是周六。你还是跟我一起来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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